2022年03月04日
评论数(0)这两年疫情的反复,让二手奢侈品迎来了一轮集中的爆发。
一方面叠加国际形势变化,进出口贸易受到严重打击,海外代购的路子几乎被完全切断,新奢价格的暴涨,让二手奢侈品成为更多消费者的选择;另一方面,直播的崛起也为二奢的展现、流转提供了一个新的解法。
再加上整个大的经济周期下,消费侧的理性化趋势不可逆,年轻消费者对于性价比和循环经济的关注,也让二手市场的兴起成为大势所趋。
事实上,中国早已成为二手奢侈品存量最大的国家,每年有近40%的奢侈品被中国人买走,但从新奢到二奢的渗透转化率却只有5%,对标欧美还有数倍的空间有待释放。
疫情带来的环境变化,让行业迎来一波小高潮。但二奢非标、供给分散、不稳定等属性,也决定了这种层面的变化只会是短期的。
如何抓住优质货源,平衡好在买方和卖方的上的投入配称?如何赋能整合B端商户,构建一个健康的二奢生态?走到今天,以各种模式切入各个环节的二奢玩家层出不穷,但整个行业到底需要怎样的领头羊?
针对这些重要问题,浪潮新消费专访了包大师CEO纳兰正秀。跟很多抢夺买方资源、直接收货的玩家不同,包大师坚持纯平台模式,耐着性子做了6年时间的服务来积累卖端用户。
从奢侈品养护服务到二手回收寄卖,再到2B的产业数字化赋能,包大师的每一步成长都建立在解决行业痛点、提高流通效率上,而非单纯的流量增长。
“未来我们的目标是做成全球奢侈品品类最大的在线云库存。”希望她的这种厚积薄发、以终为始,以及对行业、用户的深刻理解能给大家带来一些新的思考。
口述 | 纳兰正秀
编辑 | 南 苏
在开始二手奢侈品创业之前,我是拍卖行业的老兵,服务的是金字塔尖的一小波用户。2013年开始想做一些创新的尝试,就从奢侈品入手,希望能重塑这个品类。
我们的发展大致分为三个阶段:
2015年到2017年年底是尝试阶段,做过快闪、集合店等,体会不同业态的思路和管理难点。
后来发现不是所有的东西都适合我们,慢慢就开始用“包大师”这个品牌专注做养护服务。
2018年进入第二阶段,我们看到用线上化和技术化来赋能传统行业的机会,于是就从养护业务转变成为平台思路,开始和优秀的工坊合作,放弃自有的部分。
在这个阶段,我们完成了奢侈品用户的初步获取,但不是所有人都负担得起频繁养护,所以下一步就是要把他们拉住,做到“一鱼多吃”。
奢侈品想换新,最好的方式就是卖掉二手,客户在养护过程中,建立了对我们的信任,就会问我们收不收货。
同时,线下也有很多小商户对货品有需求,所以我们顺势建立了C2B的二奢回收模式,逐渐搭建体系、优化算法。
这些二奢小商户在平台上聚集,互相之间也有交易需求,于是我们又做了“奢联”,满足商户之间的串货和交易。
这个阶段是成长期,每个业务会带出其他增值业务,我们不断承接新的需求、扩张板块,在既有的正向增长的用户中打出复合型的增长率。
疫情之后是第三个阶段,公司遇到线上红利,进入了高速增长期。
包大师的成长遇到了一些好的契机,最早成立的时候竞争者少,二奢平台很少做养护,线下养护的能力也比较弱。
另外我们借助了大平台的流量,比如京东等都给到我们一部分用户推流,因为我们是以服务切入的,如果早期就卖货,成为大平台的竞争者,就不能实现最初的用户积累。
要想每一步都准确地抓住机遇,还需要冷静辨别,适当舍弃一些东西。
我在拍卖行业待了十几年,很多人觉得拍卖的客户是最重要的,但其实你手上有好东西,就不会缺买方,反而应该好好服务供应端。
你手上有一个二手奢侈品包包,随时都有人愿意收,只是给的价格不一样。消费奢侈品不缺买家,缺的是愿意付出高溢价的买家。
现在行业都在抢买端资源,但C端买家是极度不忠诚的,他们会在各个商家和平台之间流动,哪个平台优惠更大、货更好,就会流动到哪里。
所以首先要思考货从哪来,没有这个起源,就不可能有用户积累。一般的消费品牌可以做投放烧流量获客,但高成本的获客在低频的奢侈品领域行不通,只有通过服务才能做到不亏钱,又能精准获取卖方客源。
中国目前的二奢消费规模在整个奢侈品市场的占比,从3%增长到大约5%,发达国家的这一数据是20%,说明我们还有很大的空间,市场上有很多闲置奢侈品可以被挖掘。
因为奢侈品使用常态化,手上东西多了,在年轻人看来是一种资源浪费。一旦给他一个断舍离的理由,推崇环保可持续,很容易就会完成从一手到二手的转化。
出售二手奢侈品,价格和方便是考虑最多的因素。在很多二手平台不仅要做卖家,还要服务对方,接受买
我们针对卖家的这些痛点去做模式设计和服务,用先估后卖的形式降低价格预期,减少交易摩擦,下单后专人上门鉴定结算和收货,过程非常简单。
做服务是寂寞且漫长的,不能着急,如果短时间流量暴增,但承接能力、服务能力不匹配,不仅没有好处,还会透支品牌。我们花了6年时间持续优化养护及相关服务,来积累卖端用户,然后才做的转化。
平台要增长,就要抓住高频用户,B端商户是最高频的。所有二奢商户每天睁开眼睛就两件事:找货+卖货。找了就要卖,卖了继续找,一下不看心里不踏实,抓住他们就吃到了高频市场。
对于这些B端商户来说,开店、鉴定、管理、陈列、拍摄,包括描述文案都不是大事,他们都在业内身经百战,甚至判断成色的能力比平台还要专业。
如果平台把他们已经做得很好的工作再做一遍,不仅浪费资源,也会成为他们的竞争者,变成一个零和游戏。
但每个B端又有自己能力的上限,其他生意只要谈好稳定的供应链,就有可复制性,但二奢供应链小而碎片化,很多商户都有几千万甚至上亿的货值,资金压力大,为了提升动销,找到更多的商户同行做交叉分销很有必要,这是行业惯例。
很多二奢商户相爱相杀多年,依然是朋友,因为他们之间有差异化,彼此没有直接竞争,在朋友圈打声招呼,就可以看货串货。
现在二奢发展速度太快,中国市场是日本的10倍,大家都发现了价值点纷纷进场。2018年到现在,一线城市某区域的二奢店从一家变成十家,类似宁波、镇江这样的二线城市也出现了很多二奢店。
B端商家量大了,信息整合就没那么简单,沟通效率需要提升,我们B2B的交易平台——奢联也就应运而生。
二奢都是非标品,买家和卖家没有办法形成长期稳定的供应关系,哪怕这家有一个亿的货,也不能保证每次都有我想要的,而且奢侈品价格贵,脱离平台的风险极高。
平台可以大大提高时空效率,比如有段时间某款包打折很厉害,但在一个三线城市却卖得非常好,借助平台货品可以实现全国范围内的调配,保证了成交额正向良性增长,能给行业创造价值。
同时,这些节点活得越好,我们服务C端的底气就会越足。因为商户自己后续卖得好,给C端价值保障和服务保障就会好。这些C端满意度上升、黏性增加,整体就会形成特别好的生态环境。
C端一定是低频非标的,壁垒也很高,需要长期主义的服务精神累积起用户认同,否则一次体验不好就可能永不再来。
这也倒逼我们的管理模式和产品形态都要去维护好这些低频的用户,很重视口碑裂变和关系型营销。
我以前做拍卖行,服务过的人林林总总,很多都会颠覆想象。消费者千人千面,任何画像都很难精确地描述你的用户。
相对来说,年轻人更受欢迎,因为他们更加感性、敢于尝试,是非常好的消费人群,而且代表了未来,今年买不了大牌包包没关系,等他发了奖金、涨了工资以后会买得起,就像一只上升期的股票。
服务C端一定要有圈子的概念。比如线上卖得最好的是轻奢,交易摩擦比较小,但来寄卖的就不是轻奢了,买家和卖家是两波画像的人。
四五线城市的人也会买二手奢侈品,但他买东西的思维方式跟一线城市不一样,没有办法把大家装到一个框里去看。
这些人有共同的需求,包括产品的普适性、使用的流畅度、提供的价格支撑等,但穿透下来每个人想要的东西不一样,必需找准一个个小圈层的爱好点。圈层本身可能不大,但是忠诚度和链接很强。
如何在一个平台上服务不同的小圈层,是每个垂类电商甚至综合电商都在想的事情。
用户从原来的PC到现在的手机app,一个屏幕承载了太多诉求,大量时间都会被头部app占据。所以构建与消费者的关联,不一定局限于app上,不是我有app就一定要把所有的东西都装进去。
包大师的平台会延展出多样化的诉求,在一些低频的业务上我们会探索更好的场景和渠道。工具可能是多样的,有私域、社群、小程序,也可以是其他的app,重点是不给自己设限,其实有很多可以做的新玩法。
外部合作也是一条道路。买端的分销一定要依托平台上几千个商户,还有众多其他平台,甚至综合电商和线下店,各种模式一起去做。如果只依靠包大师自己,做到最后也只能占很少的市场份额。
无论什么角色,大家聚集在平台上的本质都是为了货品的流通。二奢电商和普通电商最大的区别,就在于它的货都是非标品,SKU很多、库存分散,谁能把握好这个特质,就能做出行业地位。
有些聚合型平台会把卖家的货品存到集中的库里,对仓储压力很大。而我们就让商户放在自己的库,做分布式管理,保证随时调用即可。
这对技术整合、商业模式设计的要求都很高,但商户在我们的平台上可以流动更快、赚更多,就会不断聚合过来。
我们在线上平台中,货品SKU的数量是绝对头部,因为平台没有库存压力,而是几千个B端在帮你做这件事。
规模足够大之后,平台上参与的角色也会更丰富。光有B和B的浅层次交易不够,我们长期有C端的新货进来,能够刺激大家的兴趣,报价更加活跃。
线上模式带来丰富的数据,我们非常强调数字资产的积累,不管是新品还是二手,底层数据是打通的,包括整体的云仓。
这部分数据资产是开放的,后期将会开放给其他平台,以及行业中对供应链和会员有需求的相关方,比如奥莱和免税店的体系,给他们提供数据支持。
奢侈品全行业都在推行数字化,但它有一定壁垒,因为供应链资源需要长期的互信和交易的搭建,一开始突破很难,但这个位置一旦卡进去,别人想进来就会非常痛苦。
我们现在占据了规模优势和先发优势,初始成本很高,但后续的商业化过程就只有复制接口和模式设计的问题了。未来我们的目标是做成全球奢侈品品类最大的在线云库存,并且能提供配套的技术服务。
数据能力上去之后,鉴定分级的行业壁垒,我们就能把握得比较扎实。主要是和国检中心合作,管理运营中国唯一的国家级特殊一类奢侈品法定实验室,发起并建立中国奢侈品行业鉴定标准。
要做成这件事,鉴定专家的累积和体系的搭建非常重要,我们平台数据量大,应用场景丰富,所以鉴定中心喜欢和我们合作,很多原来解决不了的问题,可以在我们的帮助下有所突破。
比如我们在很短的时间内推出AI鉴定,逐步用数据提升准确率。
当然,行业内对此意见不一,有人认为完全的AI不存在,AI鉴定无法取代人工,最后还得靠老师傅,但AI实际上是个辅助工具,它能节约人力成本,先做一部分准确性筛选,比肉眼更靠谱。
整体来说,我们带来的技术升级的价值是有人认同的,大家一起进行普世化的推广,慢慢也会间接影响到不认同的人。
拥有鉴定壁垒,更重要的是有公立性的立场。商业模式上我们这种自己不收货,只做产业赋能的企业非常少,大家都忍不住碰货,甚至自己开店。
但我们坚持纯平台逻辑,不管一个货有多么好、多么热门、流通,也绝不涉足收货,员工也不会参与交易。卖的每件货都不是自己的,才能真正对用户负责,真的就是真的,假的就是假的,犯不着为了某个商户伤害用户。
这需要舍弃一些诱惑,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,就会丧失公正性。
中国二奢市场未来的趋势,会是整体分散、部分整合的状态,而且线上有很大空间。
首先因为供应链的非标,单体线下业态很难做大,这在十年前的日本就已经被验证了,头部最多占到整个市场的百分之十几,剩下尾部一大堆,每家都活得很好。
另外线下要算坪效,虽然奢侈品单价很贵,但能赚的并不多,不如面膜、香水、化妆品这些,甚至达不到食品饮料的利润率,虽然有一些入手之后能翻倍卖的东西,但具有偶发性。
所以线下二奢还是小店模式更好,日本的二奢店面都很小,在中国很多线下甚至已经脱离了店面,手上积累了粉丝之后,大家都能找到我,就到写字楼去做工作室,省掉上百万的房租,状态非常灵活。
参考日本的状态,中国在不同地域会出现综合性的线下店品牌,但全国联通很难,可能是按区的,比如上海、北京、南京、成都地区会稍微大一点,每家占据市场5%-10%左右。
中国和日本不太一样的是,我们线上的结算方式更成熟,年轻人在线时间也更长,所以线上还有机会,未来3-5年中国会成为全球最大的二奢市场,因此要珍惜每一分钟,用创新型的做法把行业整合好。
现在还喊着要重线下的,几乎都是西方大牌,我们需要理解它的地位和角度。这些品牌是B2C,从品牌到直营都把握在集团手里,那么对于分销就要严格控制,一旦分销的价格体系打乱,品牌的价值就会受到很大影响。
所以他们从线下的角度严控,提供各种消费场景的综合性体验,让消费者觉得在这儿买才是最正规全套的服务、有仪式感。由于疫情影响,商场业态大幅改变,除了高级顶奢,其他都卖得不好,就是这个道理。
大牌在中国的影响力也在削弱,中国原创设计是一个重要趋势。我们平台上过几个很新的设计师品牌,想试试能不能带出去货,发现大家踊跃度很高,我们意识到不一定非要认西方大牌,大家只是没有更好的选择,或者没有更适合我们的东西。
在西方大牌渐渐不那么神秘,消费者代际更迭,更有民族自信的背景下,布局新国货是重要的战略。我们可以利用自身的产业优势和资源赋能新国货品牌,提供渠道、供应链甚至是投资,让他们创造出更好的国货奢侈品品牌。
二奢交易的线上化是必然趋势,疫情之后直播的兴起也给交易场景带来颠覆性的影响,很多公司都抓住了这个风口获得了迅速成长。
直播极大地促进了非标品交易的转化率,但另一方面,即使到了线上,它也和线下店一样会面临运营和流量成本,以及诸多偶然性。
我们看到了直播的好处,鼓励合作商户多做,疫情期间还免费发放设备,进行技术培训,支持大家积极布局直播。但同时也嘱咐他们一定要算好账,作为商户不需要融资,没必要做虚假的交易额,真正赚钱才是目的。
商户自己做直播,对我们的转化有很大帮助。以前一个月能卖20万,采货也不一定都从我的平台上采,但是现在销售额放大到100万,在我平台上采货和找货的积极性就更大了。
直播还会提升大家的换手率,不能这个商户一场播10件,下一场还播这10件,每一场都要换货,调新的货,就会放大同行串货的需求。
直播给我们最大的启发,就是一个商业模式的改变会触动行业所有链条的成长。在这个情况下我们要明白自己做的是哪个环节,不仅仅是做好供给端,更是要搭好行业的信息高速公路,提升行业效率。
因为我们希望做一个赋能者,不是进入破坏性的竞争,把别人业务的亏损变成自己的盈利,而是用技术赋能改造行业,和行业一起成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