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下网商 王卓霖

编辑 李丹超

3月初的河北张北县，最高温冲到了0℃，阳光如瀑布倾泻，这是近5个月来最暖和的日子。

早上9点多，33岁的刘玲霞正撸着袖子，在穿戴甲制作基地忙前跑后，时而跟姐妹探讨绘画笔法，时而检查成品质量，一有空就坐下来，拿起画笔在甲片上画起来，“做这个能让人上瘾”。

张北穿戴甲制作基地于去年10月成立，现有近50位员工：清一色的女性，平均年龄30岁，大多是宝妈。刘玲霞是基地生产主管，主抓产品质量。目前，基地已累计制作2600多套穿戴甲成品，通过淘宝和速卖通销往国内外。

基地也火速晋升为张北的新名片，慕名来参观学习的企业络绎不绝。这背后，离不开阿里巴巴乡村振兴特派员刘云飞的“撮合”。自2020年被派驻张北，她先后争取并协调落地了多个女性就业项目。在她的谋篇布局中，女性就业是乡村振兴的重要一环。

刘云飞，石家庄人，在“中供铁军”（阿里中国供应商团队）待了13年，从销售、经理到主管、HR，团队中每个岗位都做过。

2019年年中起，阿里先后派出四批共20多名平均工作10年以上的资深员工，以“乡村特派员”身份深入农村县域一线，用数字化带去改变。

刘云飞是阿里第二批乡村特派员，也是第一个女性乡村特派员。她在坝上草原开辟“新战场”，“每天都在思考怎样帮到县里，能感受到每天被需要的价值感”。

坝上草原“长”出穿戴甲

3月的张北，多了一处热闹的地方。这对于每年超过一半时间都处在冬季的坝上草原来讲，并不容易。

在这里，全年平均气温只有3℃。刘云飞依然记得刚来张北时，4月仍是风雪交加，她刚下车就钻进超市，买了一件棉服裹在身上，牙齿冻得打架，风像刀子刮在脸上。

3月初的张北，路面仍有薄冰 《天下网商》王卓霖 摄

由于气候条件限制，当地农作物只能耕作一季。农闲时，大部分女性都赋闲在家，每天重复着三件事：做饭、带娃、广场舞。一家老小的生计全靠家里男人支撑。据刘云飞介绍，一到冬季，张北至少有3万女性处于待业状态。

调研一圈后，刘云飞开始筹划争取资源，帮助当地女性提供就业机会。

“当时，阿里社会公益部正在寻找手工穿戴甲画师就业项目落地城市，我第一个报名。”刘云飞说，这跟女性特点贴合度极高。

不过，执行过程很快遇到了难题。

第一个是寻找落地企业。

“这是公益项目，不能确保立即挣到钱，但可作为一种多元化发展探索，为女性解决就业难题。”刘云飞对接了不下五六家企业，反复强调这句话，几乎都被劝退。最后还是一家张北本地企业，接下了项目。

然后是招人。对当地人来说，美甲常有听说，穿戴甲却是个新事物，企业担心招不到人。刘云飞用上了“饥饿营销”，联系了当地妇联，称“限名额200人，先到先得，过期不候”。没想到，一个微信群一晚就加进来超过200人。第一批人员经过培训后，留下了80多人。

一家张北企业，一个阿里小二，一群张北女人，这个有些特殊的组合，促成了冬日坝上的一处“热土”。

走在时尚前沿的张北女人

看到招人的消息时，刘玲霞立即报了名。

在这之前，她负责在家带娃，已经闲了半年。她曾做过导游、酒店前台，跟着朋友学过美甲，喜欢跟人打交道，穿戴甲她没见过，但看到能有活干“心里就痒痒”。

“谁都没见过穿戴甲的生产车间，我们就跟刘姐（刘云飞）琢磨，观察隔壁的假发勾丝基地，研究出了现在这套桌椅，包括怎么摆放日光灯、插排、开关，都是原创的。”

穿戴甲制作基地与假发勾丝基地仅一墙之隔（受访者供图）

和刘玲霞一样，基地大部分员工都是宝妈，她们平均年龄30岁左右，每天送孩子上学后的空余时间，就会赶来做几套穿戴甲。

基地搞起来了，刘云飞又忙着找起了订单。通过阿里公益，她对接到了北京和成都的上游工厂，为基地拉来了1300套生产订单，这个“开门红”让宝妈们沸腾了。

不过，要做成一套品质过关的穿戴甲，不容易。“在1个多平方厘米的带弧度的指甲片上，能找准比例并画一条流畅不毛躁的直线，就算是手艺不错了。”刘玲霞说，新人进来都要先进行一周的培训。

正在制作穿戴甲的宝妈 《天下网商》王卓霖 摄

时间一久，曾习惯跳广场舞打发时间的张北女人们，对于都市女性的流行审美摸得越来越清。

比如欧美款以抽象图案为主，喜好长甲片，刘玲霞指着一款“黑白条”样式说，“这是出口的，工厂刚刚复购了200套，算是爆款了，还有一款‘脸谱’也蛮受欢迎的，你看着挺简单，一般人做起来还挺难的。相较来说，国内款就显得秀气温和多了，且以短甲为主。”

按照订单要求，欧美款一套24片，国内款一套10片。员工做一套赚20元，一天能做3套。这份工作对场地没有硬性要求，她们也可以把甲片带回家做，方便照顾家庭。

“订单的稳定性是接下来的工作重点，初创型企业更需要跟上游工厂加强沟通并建立信任，同时开拓新渠道寻找订单。”刘云飞一有空就会来基地，为企业做阶段性复盘，还会倾囊相授管理经验，例如开展小组技能PK赛，逢年过节送福利，搞团建增强归属感等。

欧美款式“脸谱”和“黑牌条”（左）和国内款（右） 《天下网商》王卓霖 摄

刘云飞摩挲着指尖刚做的淡粉色美甲，显然也是一位追求末端时尚的爱好者。“美甲是朝阳产业，手工穿戴甲制作不仅解决了一部分女性就业，更让她们掌握了一项技术，未来有机会在这行获得长远发展，开店、来料加工、拓展电商平台销售等，都不无可能。”

挖掘可能性

外地人在张北打车，司机会忍不住问一句：“你是阿里的吗？”

这几年因为阿里数据中心和刘云飞带去的电商试水等，当地人对阿里小二并不陌生。

这片400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，总人口仅36万多。

刘云飞在这的近两年时间里，奔着“增加就业”4个字，对于脱贫摘帽、并因冬奥会而受到越来越多关注的张北来说，更多可能性正在被挖掘。

2020年8月，阿里巴巴全球速卖通开展特色产业促就业行动，刘云飞撮合“假发第一股”河南瑞贝卡集团与张北县扶贫企业建立联系，孵化了8个假发制作基地，已培育出300多位熟练工。

阿里CCO（客户体验事业群）客服县项目也在张北生根发芽。团队负责人衢槿颜（花名）说，员工平均年龄28岁，九成以上是女性，大多是宝妈。

每次面试，衢槿颜都会问对方“为什么来这里”，得到的回答大多是“给交五险一金”“能自己带饭”“收入高”，目前团队共有152人，每年离职率低于1%。“去年双11前扩招20名，消息一跟同事们说，我的邮箱在40分钟内收到了120封简历，现在还躺着70多封。”

在刘云飞的助推下，张北的电商人才也在增长。

她对接到淘宝大学的老师，每个月开设线上线下的培训课，教授淘宝直播带货的方法和技巧，提升企业线上店铺运营能力，更诞生了一批草根创业者。截至目前，累计超3000余人次参加学习，通过直播带货的淘宝店铺近百家。

刘云飞会客串主播（受访者供图）

“我希望为张北成为‘就业样板县’出一份力。”撮合这么多就业项目落地，刘云飞心里有一盘棋，目前已经落子了女性就业、数字就业、电商创业等，接下来还将落地蚂蚁客服项目，解决100多人的就业，“这样能带动城市活力，拉动大学生返乡创业，对城市影响深远。这也是我作为阿里乡村特派员，帮助乡村振兴应尽的义务。”

超级闺蜜“刘二花”

有美甲经验的刘玲霞，现在是基地生产主管，负责质量。她说，自己第一次做管理，每天过得都很充实，感觉很有价值。

有一位二孩妈妈做穿戴甲，第一个月计件收入2000元，加上蚂蚁公益和企业补助各1000元，共拿到手4000元。在当地，女性就业的平均工资在3000元左右。

另一位二胎妈妈张丽，现在是张北假发基地的管理员，去河南许昌学习观摩一周后，回来给张北感兴趣的宝妈们传授技术，她说今年打算再培育至少300人学会假发勾丝工艺。

她们三个的共同“闺蜜”，正是刘云飞。

刘云飞本是石家庄人，同属河北地界，但她曾对这个坝上寒冷之地知之甚少。

她此前忙于在都市打拼，成为“老阿里人”。周围人的印象中，她穿着时髦、妆容精致，朋友圈里大都是中小企业老板。

谁也没想到，这个人们眼中的事业女强人，也可以是乡间拖拉机高手，她能载着蒲公英根一路高歌驰骋；还可以是裹着红围巾、和乡亲们扯着方言腔的“刘二花”。

刘云飞（左四）（受访者供图）

在说服当地人的过程中，刘云飞的口头禅是“你可以的”。

张北电商基础差，刘云飞就亲自下乡找种地的大伯，找卖土豆的大姐，给他们加油打气，劝他们开网店。当地一位卖蒲公英茶的柳大哥，从第一年双11直播一整天卖了13块钱，到后来月销售额能达到几万元。

“阿里集团20多万人，能选中我做特派员，我个人感觉非常幸运。”今年是刘云飞在张北的第三年，她已属于“超期服役”，“如果张北有需要，我愿意一直驻扎在这里”。

刚说完，刘云飞的钉钉弹出一则消息：盒马鲜生要到河北阜平县考察农产品生产销售情况。想到张北也有特色农产品，她希望能借助盒马卖个好价钱，帮助农民创收，于是立即回家收拾行李，一个人去阜平，“340公里得开四五个小时，只盼借机会把张北再一次推介出去。”

2020年4月，刘云飞抵达张北不足一周，就被热情的张北人打动，她给自己取了花名“張北”。3个月后，张北草木绿盛、游人如织，她说，这是最美的张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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