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下网商 朱之丛

编辑 李丹超

广西灵山县的路灯与别处不同：入夜后，灯杆上会亮起一串鲜红的果实，外来者很容易把它误认为是交通信号灯。

这是荔枝——点缀在整座城市的夜空中，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展示自身的存在。

荔枝是灵山县赖以为生的支柱产业。这个广西钦州市下属的县城素有“荔枝之乡”的美誉，总种植面积接近42万亩，年产量15.2万吨。

“一骑红尘妃子笑”，荔枝的保鲜和运输从古至今都是大难题。坐落在广西群山中的灵山县，一度受限于基础设施落后，果价高昂，无法和广东、海南的荔枝相竞争。许多果农被迫改种桉树，但桉树会从土壤中抽取大量养分，造成土地沙化。

这是一场“荔枝拯救计划”。当地政府部门、阿里数字乡村部、乡村龙头企业，分别从产业链的不同环节为这个难题贡献解法。阿里巴巴数字乡村事业部华南区域经理吴多策说，这是一个环环相扣的等式：

“公益的态度 + 商业化的手段 + 数字化的力量 = 乡村振兴。”

消逝的“大小年”

李海舟一再强调：园区入口的三棵树是不允许采摘的。

“别的果树你们都可以摘，但那几棵树我们要24小时监测，采集生长数据。”这位灵山县农业农村局副局长笑眯眯的，显然对园区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。

他随手摘下几颗荔枝，一一向我们介绍：这是“妃子笑”，这是“桂味”，这是“灵山香荔”，这是最新的无核荔枝，味道偏向酸甜……

灵山县农业农村局副局长李海舟

占地近200亩的灵山荔枝品种示范园，像是一个藏着无数惊喜的秘境。

这里保存了400多个荔枝品种，是全广西荔枝品种最丰富的地方；这里有树龄达1420年的古树，单颗“仙荔”叫价88元；这里还有远近闻名的“网红果树”，运用现代嫁接技术，让19个荔枝品种生长在同一棵树上。

这更是一块被无数“黑科技”武装起来的试验田：水肥一体控制系统、虫情灯、孢子仪、土壤墒情仪，各类AIoT（人工智能物联网）设备24小时监测并分析环境状况。借助阿里云提供的数字技术，果农不仅能判断潜在的植物病虫害种类，连灌溉和施肥工作都可以在App上完成。

种植情况、产量分布、农事活动、果实成熟期，各项数据陈列在一面充满科幻感的大屏上。这俨然是一个致力于农业工业化、标准化生产的“阿里云未来果园”。

阿里云AIoT可视化大数据平台

李海舟介绍，按照灵山当地风俗，家族添丁后会在后院种下一株荔枝树，这让许多树龄百年以上的珍品果树得以保存下来。

然而，荔枝对气候条件极为敏感，往年容易出现“大小年”交替的情况。今年，部分荔枝品种歉收，致使其果价抬升，这才有了网上流行的“水果刺客”段子。

但通过大数据预测和农事准备，今年灵山荔枝的整体产量比去年还略高一些，“已经基本没有大小年这一说了。”李海舟说。

“候鸟”筑巢记

产量不稳定，并不是荔枝价格昂贵的唯一原因。

吴多策算了一笔账：“一件荔枝卖70块钱，物流占了30块，打包的各种包材占了十几块。超过一半的钱都被流通环节占据了。”

在灵山县，人们更喜欢称呼他的花名“水益”。他是阿里巴巴数字乡村事业部华南区域经理，参与过海南“火山荔枝王”的数字化建设，来到灵山，也是为了复制和推广海南的成功经验。

海南全省的荔枝种植面积35万亩，灵山县则有42万亩，产量和品质均属上乘。但灵山乃至整个广西都缺乏仓储、物流等配套设施，即便是同样的荔枝，发货成本也比供应链成熟的广东、海南高出一倍以上。

这部分成本最后全部转嫁到果农头上。在曾经的市场形势下，荔枝成熟后，果农们只能选择低价出售，若是想“较劲赌口气”，就得面临果子烂在地里、大亏特亏的窘况。价贱伤农，许多果农一气之下改种桉树，桉树虽也有一定的经济价值，但其根系会伤害土壤，对以后的收成有不可挽回的影响。

荔枝本就是娇嫩的水果，物流成本高企可以想见。吴多策曾试图找物流企业谈判，但收效甚微。灵山的种植户多为中小农户，对外销售以散单为主，根本没有议价权。

和政府部门商议后，吴多策做出决定：建仓。

在他看来，只有让商家聚集起来，把销售量做上去，才能从产业链的各个环节上优化成本。这种从商业上行之有效的手段，远比劝说物流企业“让利”更有持续性。

吴多策拉来了菜鸟物流和三科集团作为合作方。三科的业务遍布全国，在农业批发领域有近10年经验。

很快，一座占地5200多平方米的公共产地仓拔地而起。这里不仅有中央冷库，还有菜鸟专为果品打造的光电分选机、堆垛机、糖度仪，让拉果进仓的种植户们看花了眼。

先进的配套设施，也为水果的分级分选创造了条件。三科农业总经理林海茵说了一个朴素的道理：“农产品分级越细，价值就越高。”

一筐5万斤的水果，按同一价格销售，利润有限；但如果其中有1万斤满足优级品的条件，就可以赚取更高的溢价。林海茵举例：“百果园只要糖度13以上的沙梨，你怎么选？一个一个尝吗？只能通过测糖仪。”

产地仓内的荔枝分选流水线

配置齐全的菜鸟智能产地仓，很快吸引来了许多“候鸟商家”。他们发完一个产区的荔枝，就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处。这些商家原本穿梭在海南、广东等地，如今也有“候鸟”愿意在广西筑巢。

分级分选抬升了果品溢价，可观的单量让农户有了议价权，高昂的冷链物流成本开始松动。吴多策介绍，3kg装（含包材）的一件荔枝，通过产地仓发货的价格是38元，比原本的68元削减了近一半。

灵山县县委书记赵文博透露，产地仓投入运营后，当地整体供应链成本降低了10%-40%，预计可实现年销售额32亿元。

中国农业的未来

“他们（果农）拉果过来，我们提供除了果以外的其他所有服务。”三科集团华南区域执行总裁李名豪如此总结产地仓的功能。

果农可以只负责拉货，商家可以只负责店铺运营，中间的供应链流程，则由三科集团和阿里巴巴代为操办。

李名豪模拟了一个情景：一名北京客商要发2万斤荔枝，其中5000斤佳果赠送给朋友。他在手机上预约后，就能看到荔枝入库、预冷的全流程，并收到详细的损耗数字、农残报告、快递单号，费用一键结算。荔枝发出后，48小时内就能抵达北京。

数字化的气息，渗透在智能产地仓的每一个环节。荔枝下市之后，产地仓还将担负起龙眼、沙梨、百香果、茂谷柑等果品的分选发货功能。

目前，该仓已覆盖超过4.5万户农户，核心对接农户平均每年增收5万元，创造就业岗位超3000个。二、三、四期产地仓正在筹建中，预计总面积达到7万平方米以上。

阿里巴巴为灵山荔枝提供帮扶

除了生产端和供应端，阿里也在销售端为灵山县提供帮扶：2021年，灵山桂味荔枝入驻盒马鲜生，灵山荔枝线上成交额超过140万；2022年，灵山荔枝季发布会在线上举办，打造灵山千年古树荔枝IP，南宁东站还搭建起了“灵山好品”展示厅……

自阿里巴巴2021年启动“热土计划”以来，灵山县是首个真正意义上打通产、供、销全链路数字化的项目。

这是一套“内外兼修”的数字化组合拳：既有“阿里云未来果园”的硬件设施，也有营销活动等软件加持；既有跨区域电商平台的参与，也有龙头企业的配合、当地政府的站台；既有商业化的手段，也有公益的初心。

吴多策对此感慨颇深：如果完全依赖一腔热情，情怀满满，但难以持续；如果太过商业化，或许商家能赚得盆满钵满，伤害的却是产业链上的所有人。

他说，自己作为90后“新农人”的当务之急，是要改变人们对农业的刻板印象。农业并没有大家以为的那么辛苦，那么“不体面”，未来的中国农业将和现代化、数字化紧密相连，“我们不会再像以前那么落后了。”

7月6日，龙武农场荔枝种苗园内，一群灵山新星小学的学生正在饶有兴致地辨认荔枝品种。这个园区已经成为学生们的实践基地，一颗关于现代农业的种子，将在他们心中扎根发芽。

那时台风“暹芭”仅剩残余环流影响，连日暴雨后，灵山露出了久违的晴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