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撰文/沈追

新零售的市场，有可能再次出现让人意外的走向。

据最新消息，盒马创始人侯毅和阿里巴巴前CEO张勇有意联手竞购盒马，出价20亿美元，而此报价和此前传言的阿里巴巴期待的28亿美元(约200亿RMB)尚有不小差距。

2023年6月，马云对阿里确定了三大回归(回归淘宝、回归用户、回归互联网)的战略调整，随之阿里巴巴出现了一系列断舍离：淘特回淘、零售通和1688合并入淘，出售非核心资产，菜鸟和其他公司终止独立IPO进程；银泰、大润发、盒马等实体零售业务被传出售。此前，“中粮计划300亿接手大润发和盒马的消息”曾引爆舆论。

与调整对应，阿里的组织也发生了颇具转折性的变化：2024年3月18日，盒马创始人侯毅荣退，CFO严筱磊接手；一周以后即3月25日，高鑫零售发布消息，执行董事兼首席执行官林小海正式调回阿里总部，黄明端将继续留任高鑫零售董事长一职，原欧尚总经理沈辉接任高鑫零售CEO；随后，众多阿里系人员退出，更多高鑫零售核心元老将回归。

任何第三方接手阿里新零售资产，都会是一个复杂的流程，过程漫长，包括意向谈判、财务尽调、法务尽调、交易标的明确、交易价格确定、资产或债务处理、资产和资金交割、管理层过渡、工商变更、交易后保障等一系列环节。任何一个环节的突然情况，都有可能导致交易暂停甚至终止。所以对这部分新零售资产的最终花落谁家，还充满变数。

而此时侯毅和张勇对盒马的联手竞购，让这些新零售资产的去向，又多了一些迷踪。

01
为什么侯毅和张勇会联手竞购？

作为盒马的创始人，侯毅无疑是最想拥有盒马的那一个。

从2016年1月15日盒马金桥店开业，到2024年3月，侯毅的新零售八年，各种尝试，各种选择，其对盒马倾注了全部的心血。浓浓的创始人情结，侯毅60岁时不想就此功败垂成，退出肯定心有不甘，而阿里此刻的断舍离，对侯毅来说，买回盒马是个绝好的机会，也是人生的最后一战。

而阿里集团前CEO张勇，是阿里巴巴新零售战略的始作俑者。马云提出“新零售”概念后，剩余的演绎和放大，事实上是张勇一手推动的，从2015年5月担任阿里巴巴集团CEO，2019年9月任董事局主席到2023年9月辞任，是张勇落位了阿里的新零售版图，主导了新零售领域的多项重要战略投资，包括苏宁云商、海尔电器、银泰商业集团、新加坡邮政等，某种程度上讲，侯毅之与盒马，张勇之与新零售，都有“亲生的”感情。

但阿里巴巴一方面被新零售拖入泥潭，盒马一直身陷巨额亏损，高鑫零售等市值暴跌；更重要的是阿里整体战略方向发生改变，产生业务分散、忽视用户体验、组织低效等问题，被拼多多偷袭反超，2023年11月，拼多多市值1924亿美元，阿里巴巴1918亿美元，短暂超越阿里巴巴；而三年前，阿里巴巴市值8600亿美元、拼多多市值1080亿美元。时移势易，阿里内外部挑战丛生，张勇也适时离开了阿里。

卸任阿里集团一号位近半年后，3月21日，张勇加盟晨壹基金，和创始人刘晓丹共同担任管理合伙人。此前卸任时，阿里为表达对张勇功劳的肯定，向其颁发了阿里史上第一个“功勋阿里人”荣誉称号，并称将投资10亿美金，支持张勇设立面向未来的科技基金，用于“协助阿里对未来的科技布局，打造更好的生态环境”；而实际上，相对科技投资，张勇更熟悉零售业务，现在晨壹基金定位是并购基金，这也符合张勇现在的定位。

而张勇对于侯毅，有知遇之恩，而侯毅一直是张勇的爱将。盒马成立前，张勇和侯毅碰了三个多月喝了N杯咖啡，之后又是给钱给资源给技术，才有了后来的盒马。

此时，盒马成为阿里的“弃子”，却正是侯毅和张勇的“亲儿子”，联手竞购，一切合情合理。

02
盒马值不值20亿美元？

而盒马的价值到底在哪里？值不值20亿？尽管具体估值是一个愿打愿挨的交易，但从很多方面来看，今天的盒马依旧价值不菲。

（1）盒马测试了很多业态和创新，宝贵的经验教训，沉淀了线上线下融合的能力

业态上，盒马把行业里热点的业态都试了一遍，先后推出了F2、Pick’n Go、盒小马、盒马Mini、盒马里·岁宝、X会员店、盒马奥莱和盒马Premier，尽管这些业态创新大多以失败告终，但也给盒马最终的业态战略，提供了坚实的依据。

（2）盒马有中国最具互联网基因的实体零售团队

作为新零售的风向标，虽然目前盒马面临挑战，但不可否认，不管是基地运营、供应链运营、自有品牌建设、营销、会员还是数字化运营，在线上线下和现代物流融合方面，盒马都做出了很多革命性的探索，相应的，也是培养并向中国零售业输送了一大批具备互联网基因的人才。

（3）盒马建设和积累了丰富的供应链资产

盒马在全国设立了185个盒马村，推动了定制ODM、代工OEM、联合投资建厂等动作，采购团队深入全球各个国家的采购渠道；从2019年开始，盒马就在全国八城布局融合生鲜加工、中央厨房与商品流转功能的供应链中心，总面积近100万㎡，这些资产及运营，在当前国内都是非常优质的。

（4）侯毅离职前重仓折扣店业态，依旧是中国未来实体零售的万店模型

折扣化转型，侯毅将重点放在盒马奥莱上，着力跑通215模型，即门店600-800㎡面积，15万的销售，15个点的毛利率，同时，内部折扣化改造和营运成本控制在10个点以内。而为了这一模型，盒马启动了品项精简、供应链垂直化、提高包邮门槛等动作。同时从全球来看，折扣店巨头ALDI、LIDL等都是成功的万店模型代表。

（5）盒马的市场地位、销售规模、门店网络和盒马品牌等

作为新零售的代表，盒马尽管今年遭遇一系列危机，但盒马仍然是有着优秀的品牌价值。据媒体报道，盒马2021年GMV约为340亿元、2022年约为450亿元。

按照阿里2023财年报告，盒马在2023财年线下门店已超300家，线上交易对盒马GMV的贡献超过65%，盒马整体GMV超过550亿元，同期经营一年以上的盒马鲜生自营门店中有超过90%实现了正现金流。

按照2024年3月份盒马对关店热搜话题的回复，目前仍有超过360家门店在正常运营，业绩即使有所下滑，总体应当仍有超过400亿-500亿的体量。

此外，盒马的保鲜鱼系列、WOW！系列、高山鲜系列、盒马烘焙、盒马有机、“零”系列、盒马花园系列等，微博、小红书上，盒马网红商品、盒区房等概念一直有着极高的流量。

03
阿里巴巴的考量

另一方面，阿里巴巴传闻要价28亿美元，是基于阿里在盒马上历年来的资金投入来测算，同样有自己的考量。

（1）盒马8年来烧掉了太多资金，进行了很多失败的创新，需要止损

盒马这些年失败的业态创新，主要来自阿里特别是张勇的支持，当下再做断舍离，阿里也应该有自己对于资产价值的预期和评估考量。

据不完全统计，盒马这些年失败的店型及数量包括，盒马F2共37家、盒马小站70多家(后升级为盒马mini)、盒马mini目前营业约22家(意味着小店关闭约50家)、盒马里·岁宝购物中心1家、2024年3月前盒马鲜生约闭店6-7家，还包括此前的Pick’n Go、盒小马等业务，创新是好的，但损失也是明显的。

（2）阿里仍然希望盒马有合理的估值

阿里巴巴对盒马的估值也在不断调整中，目前28亿美元的报价，更多是将预期落在投资成本。

在2022年初，盒马鲜生曾考虑以100亿美元的估值融资。2023年4月，有消息称盒马与中金、摩根士丹利等投资方合作筹备上市事宜，准备2024年在香港上市，估值60亿美元(约合人民币420亿元)，此估值超出高鑫零售和国美零售两家港股零售企业的市值总和，是每日优鲜上市前30亿美元估值的两倍，更是叮咚买菜上市前100亿人民币估值的四倍之多，这一数字冠绝其余可比较的同类型公司。

而到2023年9月，据知情人士称，由于市场对消费股的信心仍然较为疲软，潜在投资者给出了约40亿美元的估值；在进行早期谈判后，阿里认为远低于最初预期，所以盒马上市计划搁置，而对此，盒马未予置评。

此后，随着实体零售遭遇越来越多的困局，盒马被迫推动折扣化转型，而在这一过程中，盒马风评出现恶化，舆论对于转型成败和盒马被卖的讨论甚嚣尘上。

随着阿里聚焦战略的深度推进，此番28亿估值，可能是阿里预期下调的结果，此前传闻接洽中粮与华润，盒马报价28亿美元(200亿RMB)，某种程度上，代表着阿里对盒马有价值底线。

（3）阿里需要在速度和估值之间取得平衡

基于战略调整，阿里巴巴素来果决，所以阿里应该有快速清理新零售资产的期待。

按照零售股目前的情况，考虑盒马经营价值，即便按40%的市销率、500亿销售预估，市值能预估在200亿左右(28亿美元)；而如果从盈利角度权衡，盒马连年亏损，估值压力更大，阿里集团在今年2月披露的财报来看，盒马与其他N体系的业态一同净亏损31.72亿，业绩下滑了7%，距离赚钱盈利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。所以，也有业内声音认为，目前盒马28亿美元高估，甚至20亿美元也高估。

即使是中字头国家队，还是市场化团队，阿里巴巴目前可以选择的交易对手并不多，所以确实需要在出售速度和最终估值取得平衡。

04
侯毅朋友圈透露的微妙信号

2024年3月27日，侯毅发了一条朋友圈，表示最后一天交接手续，留照片纪念一下。

随后朋友圈是长时间的静默；而直到2024年4月20日，侯毅打破沉默，再发朋友圈。

“愿你我皆可静观众妙，保持前进，保持热爱”，其中最为重要的一句话：“60岁是一个新起点”。新起点，结合20亿联手竞购的消息，确实让人浮想联翩。

05
大润发会何去何从？

而透过盒马，又让我们联想到高鑫零售的命运。

2024年4月12日，高鑫零售发布了利润“亏损16亿元至17亿元人民币”的盈利预警。从2023年盈利7800万元到本年度巨亏，作为中国零售的“陆战之王”，高鑫零售今天的局面令人感叹。

从股价上看，截至2024年4月19日收盘，高鑫零售股价1.42元，市值135亿；而在2020年6月29日，高鑫零售股价最高12.88元，市值1242亿，短短4年，市值缩水89%。

高鑫零售市值走势图

之前据传，大润发曾被估值100亿，出售给第三方，坊间有消息说，阿里与中粮和华润都有过接触，但此后消息被否认。

然而，无风不起浪，与盒马一样，此次高鑫零售换帅，林小海调回，阿里系人员大撤退，阿里对于高鑫零售的退出安排，似乎更加麻利。高鑫零售未来何去何从呢？

（1）润泰集团回购几乎不可能

2017年11月20日，阿里巴巴集团宣布与润泰集团、欧尚零售达成合作，根据战略协议，阿里集团投入224亿港元收购高鑫零售股份，持有36.16%的股份；2020年，阿里巴巴集团宣布，投入280亿港元，总计直接和间接共持有高鑫零售72%股份，成为控股股东。

而之前润泰卖掉，现在巨额亏损，让基本已经退出内地零售的润泰再买回去，目前几乎不太可能。

（2）黄明端联合财团参与收购也不大可能

黄明端作为大润发真正的创始人，在阿里收购后，一直留在高鑫零售担任决策职位；但是，黄明端无论在润泰还是阿里，自我定位都是职业经理人角色，加之年龄已大(1955年生)，再出山操盘这样大的业务，可能性也不大。

今天的大润发，面对巨大的旧城改造问题，无论是转型会员店还是卖场重构，存量负担都不会小。在4月12日的业绩预警中，透露的“本集团将继续聚焦核心业务，关闭长期亏损门店。本集团也会考虑出售不良资产，以减少亏损及关店损失。同时在长三角、珠三角、山东半岛优势区域密集布局”，也一定程度上算是高鑫零售初定的方向，而沈辉作为“掌舵者”，未来将带领高鑫零售走向何方，尚未可知。

（3）中字头国资接手仍会是一种可能

尽管目前仍没有确切的消息，但我们仍然相信，类似中粮华润这样的国资接手会是一个更大可能。

一方面，当下的时局，像高鑫零售这样重而精细的实体零售，并不被嗜利的资本看好，在市场化资金越来越少、投资资金看好科技创新、全球市场切割的情况下，高鑫零售被民营资本或海外资本抄底的概率相对小。

其次，作为内地连锁龙头，截至2023年9月30日，大润发在国内还有505家店(大卖场485、中型店19、会员店1)，员工10.2万，从运营上讲，大润发过去有非常扎实的积累，有极强的渠道终端及数字化运营能力。

所以无论对中粮和华润这样的产业买家，还是对于其他国资背景的基金资本而言，只要价格合适，还是有吸引力。

新零售过去是一面大旗，是中国零售在互联网时代的宝贵探索，也或许是中国零售业未来最终超越海外零售巨头的关键道路。那么对于当下各方的抉择，对于盒马大润发的未来，你怎么看呢？